2024-05-15
在日本工作有一段时间了，因此撰写这篇文章，分享赴日从事IT派遣的经历和感受。
把这一部分放在最前面，以便读者对日本日本IT派遣职场的环境有大概的了解，从而决定自己是否要来。
派遣其实就是国内说的外包，与派遣公司签合同，然后入驻客户的公司（日语称为“现场”），就是派遣。现场公司给派遣公司付钱，派遣公司给你支付工资并从中赚取差价。类比于国内的华为OD，员工和软通动力等公司签合同，但在华为公司工作，在这种情况下，软通动力就是员工的派遣公司，而华为就是员工的现场。
员工与派遣公司签的合同，一般有两种形式：
但是派遣公司还面临另一个问题，就是员工去客户公司工作，需要参加面试，一般面试全程使用日语，客户会考察你的日语能力和技术水平，决定是否通过。以往有一个说法，就是日语和工作经历二者有其一，就可以找到现场。具体而言就是日语有N1以上，没有开发经验，或者有三五年开发经验，日语几乎不会，又或者两者都占一点，就可以找到现场。
有一种尴尬的情况，就是进入了一家派遣公司，但是无法通过客户公司的面试。这种情况日语称为待机。在待机的情况下，派遣公司没有办法从你身上赚钱，不仅不给你发奖金，还会寻求少发工资。合同上规定的工资一般包括基本工资，固定加班费，各种津贴以及奖金这几部分，交通费会报销，但不包括在内。日本法律规定最少不能少于过去平均工资的60%。因此一般的公司会发合同上工资的60%，如果是良心派遣，会发给你基本工资，但不发奖金，津贴以及加班费。
但有一些更黑的公司，可能会在待机期间不给你发工资，这是违法的，但是我们作为外国人，维权困难。一方面法律程序需要时间，而外国人有签证期限，另一方面日本消费比较高，如果积蓄不多耗一段时间就面临被迫回国的窘境。
总之，最理想的情况是能够顺利的找到现场，派遣公司能从客户那里拿到钱，我们也能拿到工资。但找不到现场的风险也不容忽视，一方面要学好日语，另一方面要擦亮眼睛，找良心的派遣公司。
上面就是IT派遣的工资水平，以及各种可能影响工资的因素。我给出了日本新卒（新毕业生）的工资，一般也相当于年轻人刚来日本能拿到的工资，到了日本以后，随着日语的提升，经验的丰富，薪资一般会平稳地增长，但也看个人的机遇。总体而言，在目前日元贬值的背景下，叠加日本IT行业固有问题（多层外包导致的效率低下等）的影响，日本程序员的工资不高。尤其是刚来的前两年，可能较国内有相当程度的下降，需要慎重考虑。
日本曾经有很浓厚的加班氛围，也是社畜这个词汇诞生的地方，在职场环境，以及对劳动者的保护方面，可以说表现很差，但是经历了2015年的电通事件之后，进行了整改，有比较大的改观，不过总体而言，仍不及西欧诸国。
首先是工作时间，一般每周工作五天，每天工作八小时（不包含吃饭时间），上下班有打卡，根据打卡记录的时间来计算加班时长。这样引出一个问题，就是一般为了避免迟到，要提前几分钟来公司，同时偶尔下班后，希望当天结束某项任务，稍微加班一二十分钟或者更久，那么每月难免有一些加班时长，对此日本有一个固定加班费的制度，如果每月的加班时间在一定范围内，以十个小时为例，固定支付十小时相当的加班费，如果超过则另算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如果加班时间在十小时以内，加了也是白加，没法拿到更多的加班费，因此很多派遣员工选择不加班，下班马上走人。
但是加班的情况也因现场而异，也有不少人反应自己所在的现场加班很严重，因此不能一概而论。
就上下级或者同事之间的关系而言，日本的职场可以用糟糕来形容。日本是一个强调集体的社会，强调下级对上级的服从，同时追求团队成员之间的步调一致，可以参考军队的管理方式。在日本工作，必须要多报告，多请示。
另外，日本职场文化中，还有读空气的说法，例如下班的时候，如果领导没有下班，下属也不会下班（其实我在国内工作的时候，一般也会等老板走了再下班）。但是作为派遣员工，又是外国人，我假装不知道这一点，下班五分钟内就打卡走人。反正对于我来说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换个地方工作而已，成本不高，但对自己的身心健康大有裨益。这也是做派遣工作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，毕竟如果是现场公司（非派遣公司）的正社员的话，考虑到自己需要长期在一家公司工作，因此被迫遵守这些规则。
总之，在日本的IT派遣行业，找一份不加班的工作不难，如果碰上了加班多压力大的黑心现场，就想办法早点离开。而日本文化里那些讨厌的条条框框，可以选择性地忽视（此处特指日本职场上很多不合理的潜规则）。
一般人赴日从事IT派遣工作，有很多途径，例如从国内直接面试日本公司，拿到offer后办签证过来，或者申请日本的语言学校，学习语言后在日本面试并入职，也可以在日本读专门学校（相当于国内的大专），毕业后正常入职。除此之外，如果是在日本读学部（本科），大学院（硕士）的话，有机会找到日本公司的正社员工作，一般而言要比IT派遣更好。我个人是在日本念了语言学校，然后再从事派遣工作的，下面介绍我的经历。
日本语言学校的学生以赴日考大学的学生为主，除受疫情影响的两三年以外，每年的人数众多而且数量稳定，相关的产业链非常成熟，有很多中国人中介从事招生工作。
我通过网络联系了一名中介，报名了东京的某语言学校，付了1000人民币的中介费，但这不是普遍情况，因为每介绍一名学生，中介已经可以从学校方面收到不菲的佣金，因此一般不向学生另外收费，但好在这位中介做事比较负责，如果你找到的中介要像你收取报名费、签约费等，请慎重考虑。
至于语言学校的选择，没有太大的讲究，一般选择可以半年付一次学费的即可。就语言学校的地点而言，东京比较适合要找工作的人，面试机会多，将来工作以后应该也不需要搬家。大部分语言学校都是日本人老师持证上岗，教学质量可以保证，而且教学计划也有相关部门审核，跟随学校的计划，可以保证在一定时间内学到相当的水平，当然也需要个人的努力。因此在选择学校方面，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。
联系好中介，选择好学校以后，申请过程比较简单，填写一些个人履历之类的表即可，有可能有简单的面试，因此在申请的时候，有一点点日语的基础是最好的，但没有也没关系。但如果你没有日语基础，强烈建议尽早在国内报一个新东方之类的培训班，在工作之余开始日语学习，这一点很重要。我个人在前一年的五月份申请了来年四月开学的名额，同时开始学习日语。
一般而言，在申请的学期开学前半年，要开始准备申请在留资格，可以理解为其他国家的签证，在申请时需要提交种类繁多的资料，在这一步，我的中介给了我很多帮助，针对各种资料的要求，办理的方法向我进行了详细的说明，从而我可以顺利准备。
过程中用到的资料主要有20万元人民币的存款证明，大学的毕业证学位证的复印件，学信网认证，以及在职证明（包括父母的在职证明）等。其中以存款证明的准备最为重要，事后来看，这么多钱差不多是一个人在日本读书两年需要的费用。如果在语言学校读书期间选择打工（兼职），那么可以减少需要的费用，但是会很辛苦，也可能会影响到日语学习，需要自己权衡。如果手上的钱差的不多，那么稍微借一点钱办存款证明是没问题的，但是这个阶段借的太多，就要考虑到日本以后面临的经济压力了，建议攒足钱再出发。
如果是专科或者函授学历，那么在办理在留资格，以及将来更换工作签证的过程中，需要多搜集相关信息，确认好相关政策。
针对四月开学的在留资格申请，我于前一年的九月、十月前后开始着手准备各项文件资料，直到十一月交给中介，再由中介整理后交给日本相关的部门。此后继续正常工作，等待审查结果。
直到来年的二月底，确认了我的在留资格申请顺利通过，随后我提出辞职，并开始申请签证。相较于在留的申请，签证的申请要简单许多。我联系了中介推荐的办签证的中介，花了五六百办的签证。
辞职以后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，和家人朋友相处，参加工作以后，就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间了，可以好好享受一下。
签证下来后就可以买机票出发，当然也有租房等等各种事项，需要自己一一准备，如果自己的社会经验不多，这也是锻炼自己的一个机会。人在外面尤其要看好自己的钱包，不要上当受骗，买机票，租房，置办家具等都要多对比多了解，不要浪费钱。按我个人的经验，日本的房租约莫相当于中国的北京上海，可能要稍稍贵一点点，日本的家电和中国价格几乎一致，此处指冰箱洗衣机一类，不包括淘宝的小家电，例如烧水壶，吹风机一类的，这类家电日本稍贵。而日本的水果蔬菜则比中国贵不少，但也属于能接受的水平，我个人每月在吃饭上花的钱不多。
如前面所说，我在二月底收到了电子的在留，然后开始申请签证，三月中下旬申请下来，和家人朋友道别后，四月初，我乘飞机降落日本的成田机场，开始了自己在日本的生活。
初来乍到，有很多要办的手续，比如在政府那里登录户口，办理水电煤气，银行卡，手机卡，网络，置办家具等等，总的来说比较顺利，但当时日语太差，也有困扰的时候，可以向语言学校的中国人老师寻求帮助。
如前面所述，我在开学前一年的五月才开始学习日语，因此在到日本的时候，日语水平可以说很差，一年的业余时间自学让我有大约N4等级的日语水平，到了语言学校分到最基础的班，从0开始学，不过自学的知识让我学起来轻松不少。
日本大部分语言学校都以中国人和越南人为主，而中国人当中，大部分又是国内大学或者高中毕业，来日本学日语的同时，备考日本大学院（硕士）或者学部（本科）的学生。他们一般家境不错，不是非常富裕（那种人一般去美国）但也比绝大多数中国家庭都富裕。像我这种来日本找工作的算是少数。而越南人则不同，他们到日本一般想要上专门学校（大专），同时努力打工攒钱，为了付学费，日语的学习一般不怎么努力，经常翘课。
一部分中国来的学生认为日本的语言学校严查出勤率，但他们一方面要学日语，另一方面又要备考大学的入学考试，难以同时顾及两方面，虽然考试也要考日语，但还是以专业知识为主，日语似乎并不关键，所以对语言学校多有抱怨。
不过对于我来说，语言学校的学习很有帮助，因为我在国内已有IT方面的经验，只需要补齐日语的短板，就能在日本找到一份工作。以前在国内学日语，一是自学，二是业余时间学习，两个因素影响下效率非常低。到了语言学校，一方面是没有工作掣肘，可以全日制学习，另一方面有老师指导，上课可以听到口语，同时有作业的批改，学习的效率非常高。（现在AI的发展很快，也许可以用AI来帮忙批改作业。）个人认为作业还是很重要的，自学的话就不会去做作业，也没有老师批改。
总之，在语言学校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年，比起工作的辛苦，语言学校每天只要上半天的课，作业也不多，可以说几乎相当于度假。中间也尝试过几次兼职打工，日语称为アルバイト，但是都非常辛苦，如果没有做过体力工作，身体会感觉吃不消。总之每次都坚持了一两个月就放弃了，也是因为其实没有那么缺钱，如果我也像越南人那样需要打工来攒学费，我也会坚持下去的。
在这中间我报名了12月的JLPT考试，N2等级，后来一月份出结果，顺利通过了，大约就是一年自学，一年语言学校，认真一点的话通过N2考试还是相当简单的，但如果是N1的话，就需要付出相当程度的努力才行，而且也要看自己的学习方法是否高效。
JLPT与雅思托福不同，是一个不考口语，不考写作的考试，对经常参加考试的人来说，有很多技巧可以使用，因此不乏通过N2考试但是日语水平依然很差的人。因此专注于学习技巧，追求短时间内通过等级考试，长期来看是不划算的。语言学习的过程，其实没有那么多技巧可言，更多的是日积月累的努力，当然也有需要注意的地方。
我自己的经验而言，一是不要硬背单词，拿着单词书或者APP一个一个去背，可以认为是一个效率很低的行为，因为缺乏语境，缺乏场景。我们的大脑就是有这样的特点，如果有语境的加持，可能一瞬间就让你记住，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单词，如果硬要死记硬背，就要连续背几十次，连续忘几十次，最后才勉强记住。因此我的经验就是要多创造自己接触日语的机会，比如看到什么节目，生活中遇到什么场景，用了什么样的词汇，多留意一点，这样不花什么力气就记住了。
另一方面，则是不要想着学了一个等级再开始下一个等级，比如说初学阶段，不要想着我掌握了五十音，再开始学语法，这样你可能永远也记不住五十音，囫囵吞枣记忆一下，早点开始语法的学习就好，在学语法的过程中，还会被动加强五十音的记忆。又或者想着先学了N3的语法，再学N2的语法，这样的心态是不好的，我们学语言不需要拘泥于某个单词和语法的等级，只要是自己不会的，就去了解一下，哪怕当下的水平还理解不了也可以有个印象。
此外，关于日语等级与日语能力的关系，可以这么认为，JLPT的等级都是对于外国人而言的，N1在外国人当中可以说是顶级的存在，也是非常难考的，但N1距离母语水平，或者在日本无障碍生活的水平还有遥远的距离。这也是我来日本之前没有预料到的，我原以为在日本经过个两年，就能达到随心所欲交流的水平，现在看来可能要更久才行，大概要三四年的样子。不过好在找工作基本上也就是要求到N2水平。对于IT派遣工作来说，特殊情况下甚至N3都能找到工作。
在考完N2之后，我就开始积极投递简历，参加面试，我找的都是派遣公司，因为自己虽然考了N2，但是口语和听力依旧很差，派遣的要求低，先工作两年锻炼一下日语再说。
面试了很多次，最后找到这家派遣公司，老板是日本人，但是管理层有中国人，因此和中国联系密切，喜欢招中国人。后来也顺利通过了一个现场的面试，在四月份开始正式工作，到现在有一个半月。
派遣现场的面试，一般都比较简单，就是问问你过去做过什么，有多少经验，基本不怎么问技术问题，只要有经验就可以让你来做做看，不会像国内一样问你很深入的技术细节，也不像美国一样考算法题，还是很轻松的。实际工作下来，工作内容也确实很简单，用到的技术比较落后，发的电脑也有年头了，项目编译一次都要很久，风扇呼呼转，开发的效率不高，但客户的要求也很低，一个简单的需求都可以做很久。
日本职场的环境，本文最开始已有叙述，这一个多月来，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日语很难，在这里开会，安排工作我经常听不懂，需要反复确认，N2水平基本上就是不够用的状态，今后还要持续提高日语。
我总结了自己从准备，到赴日并开始派遣工作的经历，希望给将来的人一个参考。